闻止北

做不被定义的同人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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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莱】实验品情人

#莱娜先天语言丧失设定,【】内为手语
  
#是鬼莱本《三千世界》的参文,发出来混更
  
#be注意,有人物死亡。设定有参考《水形物语》
  






  
  
1.



    
  熏的发黑的灯泡衬着这长长的上班队伍像死气沉沉的多足蜈蚣,沉默着蜷曲一点一点缩短长度,走入电梯的血盆大口。

  ——打卡机有些老旧,莱娜觉得那喷墨的声音像在嘶哑的哀鸣。
  
 



  “今天这是——第几次——大清查?”
  

  上班打卡的硬制纸张被莱娜掂着脚尖、小心的抽出来,她将它别好在围裙下面,一心一意的无视耳边故意拖长音调的问题。

  耳边像是一只聒噪的蜜蜂,挑衅的一遍一遍问自己无聊的问题,其他蜜蜂麻木又满怀恶意看着这一幕。

  那个涂着廉价口红的同为清洁工的女人,又一次在莱娜耳边尖细的拖长声音询问:“今天——这是——第几次——大清查?”



  那女人夸张的动作惹得身后排队的人发笑,莱娜的好友莉莉安冲出来制止这场歧视性的闹剧,愤怒地一把将莱娜扯在身后:“够了女士!莱娜只是哑巴,她能听得见所有倒胃口的垃圾话!”

  而莱娜,她只是从莉莉安手中平静的扯出对方的打卡表塞进机器里,再把这张苍白的纸扯出来打着手语给她示意:
  

  ——【今天会负责清洁一个很麻烦的实验室,我昨天偷看到了日程安排表。】
  

  莉莉安胡乱的把打卡表塞进围裙下,把莱娜推进电梯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询问她:“所以呢亲爱的,我不能和这个婊子再来几句友好的问候了吗?”

  ——【那就意味着今天一定会有上司来找咱们,要知道,他不一定会像保洁人员一样热衷卡着时间上班……】

  莱娜打手语的样子赏心悦目,纤长素白的十指在空中蝶般翻飞。即使她的围裙布满污渍。


  
  平心而论,莱娜是很耐看的类型,战争和身世蹉跎了她的人生、把她柔顺的黑红发终日的掩在灰扑扑的头巾下面。莉莉安无数次为她感慨,她的手指应该去碰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比如钢琴,比如画笔。
 


  然后,现在,她们站在这个研究所的少校面前,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抹布,受着这个世界上最偏颇最令人不适的问话:“那么我假设,我可以信任你们这些从孤儿院分配到这里的下等人,永远不会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

  莉莉安面无表情的开口,“是的,先生。尤其是我的‘下等人’同伴,她的确是一句话都不会说。”
 


  莱娜早就放空了大脑,她没听见这个少校说了什么,她的余光看见办公室楼下在往1号实验室搬什么东西,一个特大号的上着层层锁链的牢笼。

  1号实验室的大门是公认的最厚,五层钢板的巨门轰然开启、应声的便是牢笼的剧烈暴动。距离太远,莱娜影影绰绰看着里面的“活物”贴着一侧铁栏,像是发丝般的白色、散落着黏结上猩红的血。

  距离太远,似是而非的视觉让莱娜不由得下意识上前一步去看,那牢笼被快速的推进了实验室。

  少校直接以粗暴的力道把莱娜的脑袋扭过来,随即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指:“……那么,1号实验室就是你们即将负责的区域,时间为三个月,现在就滚去干活吧。”
 

  ——而直到莉莉安和莱娜一前一后走出少校的办公室,莉莉安开始讥讽起那个少校:“瞧瞧,耶稣在上这就是上等人的教养,我猜他的课本里面就没有Please这个字。”

  莱娜还恍惚着忘不了那一缕如云絮般轻柔的白,明明相隔那么远,可牢笼里的那惊鸿一瞥像是重重的一笔刻在莱娜心头、越是用力回想越是清晰。

  一丝一丝的、靠在金属笼上缠绵般蜷曲起弧度,又舒展伸直着荡漾,像是最柔顺的白发一样。不甘心般的巨响最后泯灭在重重的巨门背后,而她们正在赶赴那里。
 


  可人类是不可能被关进牢笼研究的,即使这个实验所违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把一个人关进去又没有什么意义。
  
  莱娜打着手语,【有什么动物会有白色发丝吗?】
  
  莉莉安复杂的看着莱娜,“亲爱的,你是指望这里出现一只北极熊,还是雪地狐。”
  




  莱娜还想解释,走到门口莉莉安把身份牌扔给她,“关于白毛动物的话题先停一停,你要知道我的烟瘾总是很容易犯的,你先一个人进去打扫,我一个小时后来陪你。”

  好吧,她拿着东西确实不得不“停止话题”。
  


  莱娜推着清洁车走进实验室,迎面看见的就是一个肥胖的实验人员的背影,拿着电棍在对审讯台上被锁着的什么生物抽打,浓密的血腥气和电刑过后的焦糊味充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莱娜很平静的拿起墩布,清理蔓延在地上的血迹,再把涮洗过墩布的水桶里逐渐变得粉红色的水一遍一遍换掉。她对于一些事有异于常人的冷漠,这个特质使莱娜在面对这份工作时对于一些扭曲的尸体毫无反应。
  她总是平静又克制,这是个好优点。
  
  
  莱娜背对着审讯台缓慢而仔细的清理地面,身后是实验人员丑恶的狞笑,台上不明生物压抑的悲鸣。莱娜应当是习惯这些了,但这次被虐待的生物发出的声音竟有几分像人类。
  ——莱娜拿着滴血的抹布不经意的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双燃烧着炽烈情感的金色瞳孔。
  那金色的双眼里狰狞着杀意、不甘、愤怒和隐藏得极好的屈辱,如刀般狠狠的投射过来,白色的发丝黏结着黑红的血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发色。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人类的脸。如果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吧。
  
  ——恍惚着的心声被灵验,像是一瞬间般、料峭寒冬成了春暖花开,异样的狐耳和狐尾愉悦的微抖着弧度。鲜血相衬下的暴戾竟化为了惑人的笑,温温柔柔的弯起唇角看着莱娜。
  
  
  
  莱娜慢慢睁大眼,竟一时忘了呼吸,原来那在牢笼中飘扬的雪白发丝是“它”的,是属于这个生灵的。那不是她的南柯一梦,真真切切的存在着这样梦幻的、被囚禁起来的东西。

  实验人员也愣住了,下意识回头看“它”所注视的是什么东西,然后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掉在地上看见了莱娜围裙褶皱的边。
  
  ——莱娜沉默着后退,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场血腥的屠杀。“它”的杀戮优雅又带着目的性,血淋淋的捧给莱娜。
 

  
  先是头部被利爪轻而易举的斩断,血从脖颈一直喷洒到天花板上。腹腔被撕开,一股脑儿的滑出许多的脏器在地板上,还蒸腾着新鲜的热气;四肢被有条不紊的挨个折断,一个一个远远的扔在莱娜脚下,在她看来像是幼稚的恐吓。

  莱娜抬头,尚沉浸在血腥杀戮里的金色双瞳带着畅快淋漓的愉悦,所有压抑着不甘着的、全部的仇恨此刻被摆上台面大大方方的给莱娜看。

  比起之前的晦暗眼神,现在的“它”,耀眼的令莱娜心口悸动,那是在罪恶中破壳而出的值得追随的不屈信念。
  

  明明脚腕还被拷在审讯台上、浑身伤口见骨,也不会开口说一句人类的话,“它”在莱娜面前也足够狠绝从容。警报声刺耳的划破天空,有其他实验人员撞开莱娜拿着电棍上前镇压,一副副狰狞面孔彻底隔开了那一对明亮的金色双眸。

  莱娜推着清洁车走出去,如往常般无波无澜般的走出这个实验室。但绝对有什么东西变了,她知道。那像滴入一杯水的一滴色素,早晚会攻城掠地的占满整个杯子。
  

  ——而第一个表现就是,莱娜当晚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白色的发丝,金色的眼,红色的血。

  那在牢笼里惊鸿一瞥的一抹白,纷杂着转化为凝结着血块的白色发丝;不甘的愤怒的金色双眸简直像是刺痛了她的灵魂般次次浮现,然后又转化为那一个温柔的笑。

  在她数到第一万两千六百四十五只羊,她终于不得不把室友莉莉安摇醒,崩溃的打着手语问她:

  ——【你如果晚上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和笑睡不着,是因为什么?】
  
  “这是一个狗屎般的问题,然后你因为这个把我叫起来……好吧,你恋爱了,少女,可以了吗,睡觉???”
  
  ——【这个事实很奇妙。】
  
  ——【但是有参考价值,莉莉安,我也许应该睡觉了?】


  
  ——【……好吧,晚安。】
  




2.
  



  第二天莱娜鬼使神差的换上了一双白色的布鞋,
又多做了一份夹培根的三明治放在围裙衣兜里。抱着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感情提前一个小时就打了卡上班,摁电梯的手有些轻微的打颤。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期待什么,在奢望什么。难道只是一个实验品对自己笑了一下,就觉得有了共鸣了吗?——不应当是这样,尽管他们都是异类。

  路上有人日常的来伸脚绊倒莱娜,她却是头一次七荤八素的被摔在地上、在一片哄笑声中莱娜装三明治的纸袋滑出很远,散发着培根的香气。

  莱娜就这么浑身灰尘的沉默着进了1号实验室。

  昨晚所有少女情愫,那些不安分的奢望平等感情的想法都被这一摔扔回了现实。这是二战研究所,她是最底层的哑巴清洁工。幸运的话她卑微的一生还有可能见证战争的结果,然后去地上生活。
  

  她靠在实验室里一个大牢笼边,拆开纸袋咬了一口三明治,纸袋里的一颗水煮蛋跌出来一路滚到审讯台边、停在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前。莱娜抬头,雪白发丝的“它”被拷在审讯台上,和她四目相对。

  “它”的脖颈有一个皮质吊牌,写着鬼狐天冲。

  没有人说话,或者说这里无人能开口。“鬼狐天冲”手铐和脖颈上都是铁链,他一路拖沓着那些淌血的东西走向莱娜,白色的衬衫和长裤被血染的发黑。他笑的很好看。

  It,或者说he,这不知道混杂了多少变异基因的“鬼狐天冲”一定是饱含着残忍和戏谑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在审讯台上独特的身份反转、审视着她。然后以最无害最亲和的姿态懵懂的接近这个人类女孩。

  他可能还学不会“计谋”这个单词,但是这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缜密阴狠。鬼狐天冲试探着将莱娜暂时性摆在和平对等的位置,一旦对方没有足够理智、或是没有足够迷恋,她的尸体会凉的很快。
 


  莱娜极慢极慢的站起身,略微抬头看着对方,而鬼狐曾经掏出过人类心脏的手抚上她侧脸。他像是毫无威慑力。但莱娜能看出来,也只有莱娜在多年因口不能言而对他人神色敏锐之时、能看出来鬼狐眼中的不甘和野心。

  他像是在评判莱娜做为他的仆人够不够格——会恐惧吗,会尖叫吗,会怕自己也会变成和那人一样的尸块吗。
  


  莱娜指了指鬼狐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白色的布鞋。

  没有仇恨,没有恐惧,无所谓所有试探和评估。莱娜很平静的慢慢用手语比划——【白色,白,色。】
  

  鬼狐冷冷的看着她。


  
  有血从他的发丝滴在地板上,空气冷寂的要命,莱娜只是一遍一遍固执的打着手语,【白色,白色。】她徒劳的张口想教鬼狐发声,但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气音。

  她知道鬼狐尽管只是一个从未接受知识的实验品,但现在大脑一定疯狂的权衡利弊,想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捅个对穿。手指发酸,莱娜疲惫的放下手,鬼狐却生疏的抬起手臂依样比划了一次。
  

  ——【白色。】

  
  莱娜眨眨眼,放松的笑了一下。



  
  然后她指指三明治,面包片变冷之后有些生硬:【三明治。】

  鬼狐尖细的爪尖拈起培根,故意无视了莱娜有些肉疼的表情咬了一口。
  
  ——【三明治。】
  
  ——【不,这是三明治里的培根。】
  


  手语多了一串,鬼狐茫然的表情惹得莱娜忍不住的发笑,一直无声的笑眯眯的看着他。鬼狐觉得他大概是做了件很不同寻常的事,这个女孩的表情不像是嘲笑和冷笑,柔和温暖如冬日的壁炉。

  他呲牙威胁,可是令他搞不清的是莱娜笑的更欢了。于是鬼狐尾巴摆动抗议,另一片培根扔过来,他下意识咬住。

  ——鬼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几乎是无奈的看着对方无声的爆笑——动作太大,莱娜有些陈旧的头巾落在地上,黑红色柔顺的发丝瀑布般垂下。
 

  朦胧间鬼狐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美,什么叫做钟情与爱。人生太苦,他都忘了如何欣赏这个世界。


  有来上班的实验人员刷卡打开厚重的实验室门,莱娜匆忙着捡起头巾胡乱系好、咬着下唇迅速提起裙摆跑去清洁车那边,根本顾不上和鬼狐手语道别。鬼狐意味深长的看着莱娜头巾下几缕黑红色的发丝,蜷缩回审讯台上。
  

  会再见吗?两人都在心底无声的想着。
  


  会再见的。
  

  他们当然会再见,鬼狐像是莱娜枯燥阴暗人生中的一束光,她不得不被吸引着冒险见面。每天凌晨六点就来到审讯台前叩响锁链,教他手语、为他做鸡肉三明治。七点过一刻便是仙度瑞拉要坐上南瓜马车离开的时间,他们每日尽兴交谈最多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没有人说【你好】,没有人说【再见】。两个异类怀抱着所有目的奋力挣扎,彼此维系的红线却脆弱不堪。可能莱娜今天就会被调离这里,可能鬼狐明天就会身首异处,但在这一刻彼此的血液是温热的,是可以十指相扣的。莱娜觉得足够,而鬼狐有着更多的打算。
  

  而莉莉安,人精如她当然能看出莱娜的异常。
  


  “……该死的你能不能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基因杂交体?就因为他长的还算好看吗?你见过他吃生肉的狰狞样子吗?”
  
  ——【实际上,鬼狐现在的肉食是我在喂。】
  
  莉莉安的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她一把扣住莱娜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莱娜快速的比着手语,急切而欣喜的和莉莉安诉说。她整个人都像是在熠熠生辉。
  
  ——【你会想要知道的,和他交流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他会全神贯注的看着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学习手语和我交流。】
  
  ——【在他面前我是正常的,无所谓口不能言。在我面前他也是正常的,无所谓狐尾异瞳。】
  
  莉莉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这可能是莱娜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心灵相通,也可能是会导致莱娜命丧于此的转折点。
  


  
  莱娜还在难得的调笑着打手语,【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我的厨艺一定会好起来的。】
  
  莉莉安没什么表情的反驳她:“不止吧,会好起来的只有你的厨艺吗?”
  
  莉莉安是真的不放心自己的好友和一个实验品越走越近,她看着莱娜和那实验品发色相同的眼睛,郑重其事的告诫她,“你要永远清醒头脑,记得那个鬼狐是因为什么拷在那里的。他很危险。”
 

  莱娜只是摇头,她在孤儿院学的手语并不全面,一些更为深刻的东西她经常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譬如她和鬼狐那种宛如在高空走索上拥抱般的处境和感情。
  
  最后,她只能迟疑的以手语示意,
  

  ——【越危险,越迷人。】
  



  ——【他可以陪我去看,更崭新的风景。】

  
  




 3.
 

  ——他们的相爱,坎坷不平又水到渠成。
 

  鬼狐有野心,莱娜是知道的。他只是在蛰伏,过于封闭的研究所让他的逃离乃至于破坏都举步维艰,而一个深知员工通道的“傻乎乎的”清洁工自然是上等之选。这个莱娜也心知肚明。

  鬼狐第一次爆发的很早,在他们相识的第十五天清晨莱娜被鬼狐用力扔在地上,十指收紧脖颈准备收割她的性命和身份牌。

  就差那么一会儿她的心跳就会不复存在,莱娜挣扎着用手语打出一个【会有人检测】之后鬼狐才松开了手,神色冰冷的等着莱娜缓过气。
  
  莱娜脖颈上是深深的青紫,她捡起装有鸡肉三明治的袋子神色如常的递给对方,以手语缓慢的解释:【通往地上的电梯只有三个月的一次,现在你去,会死的。】

  
  鬼狐天冲直接转身离开,弯腰拾起手铐重新拷回去,拖着长长的锁链头也不回的跃上审讯台。

  接下来的几天,鬼狐再不肯吃莱娜的三明治,台阶边越来越多的纸袋让他终于忍不住爆发:【既然都知道我是在利用你,何必再来讨好我?】
  
  他的眼神里有沮丧,有不甘,有一些愧疚和更深的东西。考虑越多的人往往会失去越多,鬼狐已经在莱娜和自由之间选择了一次自由,他不知道该怎么在将这份答卷亲自给莱娜看完之后再和莱娜如常接触。
  



  到底还是道行浅,让莱娜看了个通透。莱娜头一次强势的摁住想要转身离开的鬼狐,给他比着手语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没有在意。】
  
  ——【只是我可以也许可以让你的计划更完善一些……】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人类?】
  
  鬼狐的金色双眸又像是初见时的炽烈燃烧,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
  
  他们不像是在谈判,更像是在了解彼此。莱娜打手语给他:【我不想得到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这样,一起每天早上吃一顿早饭。】
  
  ——【我不相信会有人做事没有目的。】
  
  鬼狐的手语已经很熟稔,莱娜深吸一口气严肃的反驳他,【为什么一定要为自己的一个想法找出一个理由,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开心,或是满足都不可以么。】 

  鬼狐这次很快的以一个短句提问,【那么为什么?】

  莱娜坐在台阶边,而鬼狐今天的腹部多了新的绷带,往出泊泊的渗着血。他不仅有兽瞳、狐耳、狐尾,且狐耳的变异让他失去了听觉,是一个可笑的基因实验品。

  但就是这样的他,美好的人类女孩青涩的和他“说”,——【如果一定要为我的行为找一个理由来命名,那是鬼狐天冲。】
  
  莱娜不是第一次知道鬼狐的冷血,但鬼狐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能带给他的欢乐与爱,比一次毫无胜算的逃亡要好的太多。
  

  最终他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在死亡和鲜血浸透的实验室里、在黑暗里互相扶持着前进。

  只是还是有什么东西从根本上变了,那一滴杯中的色素终究是浸透了整个杯子,显出深邃的金和纤细的白。
  



  ——说不上是哪一天开始,他们会有早安吻,苹果味的少女的润唇膏甚至会让鬼狐脸红着别开视线;而莱娜在这枯槁的地下世界里仿佛焕发了新生,笑着换上了一双红色小皮鞋打卡上班。

  莱娜第一次穿着红色的皮鞋忐忑的走进1号研究室,鬼狐愣了一下又紧紧的把她搂进怀里,轻吻她尚未扎起的黑红发丝。

  
  莱娜笑着挣脱怀抱问他,【你觉得好看吗,鬼狐?】
  
  鬼狐帮她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裙边的褶皱,他上半身裹着的纱布绷带却总是绑的歪歪扭扭,【如果单纯指你的新鞋的话,很好看,但还是没有你十分之一的耀眼。】 

  莱娜早就深谙了对方的甜言蜜语,但她每次都仍像是头一次听到那般的心满意足:【啊,是这样吗。】
  
  
  鬼狐这时就多半都会故意的摇头,看着莱娜气鼓鼓的样子才慢条斯理的拆开纸袋,把两份三明治里的培根都塞进莱娜嘴里。她自然一口吃不下、噎的说不出话,气的踮起脚尖蹭鬼狐的脸,把唇边的油都故意蹭在对方白色的发丝上。
 

  无视了莱娜十指的茧和鬼狐绷带下的伤口,他们是最普通也最甜蜜的恋人,享受着对方和自己的默契相处。
  
  ——他们是实验品情人。
  
  
  社会阴暗面和残疾歧视的实验品,战争辐射和生化武器的实验品。于是他们只能挣扎着去爱、去表达,去奋力的追求一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在他们相识的第二个月零十五天,莱娜带来一个有些过期的鲜奶小蛋糕,但是被鬼狐抢先告白。莱娜又抢先颤抖着吻上鬼狐的唇,最后还是被鬼狐抢先一步十指相扣着加深这个吻。
  
  
  每天只有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唇齿相依间莱娜头一次哭出来,原来他们的爱情在数着分钟过。
  
  
  鬼狐沉默着把她抱紧,他的听力基本上早就完全丧失,他听不到对方伤心的哭泣,但眼泪从没有如此沉重的砸在鬼狐面前。他们必须得逃,逃去一个随便哪里的地方,可现实令人难堪的绝望。
  

  鬼狐在她手心书写,【我觉得我会死在这里,我找不到什么逃生的出路,不如将这里屠杀殆尽。让他们的尸体为我陪葬。】

  莱娜只是抱紧他,一遍一遍的在他手心里写,【我可以帮你,不论你需要什么。】

  ——【除非可以去到外面,去到地上面的自由的地方。不然我受不了这整日被割开胸腔的生活,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莱娜浑身一抖。

  她抬头看着鬼狐疲惫不堪的侧脸,最终下定决心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着:
  



  ——【在你“死刑日”的那一天,是我被遣返回地上的日子。】 
  
  ——【但不仅仅是我,你也一定会陪着我到地上。】
  
  
  


4.
 

  
  他们相识,两个月零二十九天。
  

  鬼狐和莱娜的计划已经缜密的足以令任何人胆寒,而莉莉安和一些不明真相的清洁员都将是这个活动的参与者。那些所谓的口风严密的清洁员,实际上只要一根烟一瓶酒就可以让他们乖乖听话。

  “如果鬼狐天冲是个人类,从小就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的话,他一定能做一番很可怕的事业。”莉莉安牙齿咬开一篇德国黑啤和拿着茶杯的莱娜碰杯,“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完美的计划,像是和平年代的悬疑剧一样。”

  “每个人只用做摸不着头脑的一点事情,就为你们离开这里的计划铺平了康庄大道。”

  莱娜慢慢的喝着袋装茶,莉莉安喝了酒会说些不像是她这样底层人士的“清醒话”,但是很可惜的是永远只会是莱娜听见。

  
  ——“莱娜,你瞧瞧,打起帐来永远死的都是我的丈夫和德国女人的丈夫,总不会是总统的婆娘。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打仗,为什么杀人,可他娘的我们就是要把子弹往对面的脑壳里塞。”

  “打仗,打仗又怎样,咱们还是喝着德国的啤酒,对面的还是喝着英国的红茶。”
  

  莱娜听得心口发堵,她放下茶杯打着手语问莉莉安,【为什么那个少校一定要让鬼狐在明天死呢?为什么鬼狐从十八岁成年到现在,就只能活三个月?】

  莉莉安醉醺醺的看了很久莱娜的手语才看懂,她嗤笑一声,“你如果把那个少校变成那副动物园雪地狐的鬼样子,你也会怕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身子被对方撕碎了半边。”

  莱娜懵懵懂懂的理解了莉莉安所说的话,苦痛,永远都是更苦痛的人会承受的。
 

  但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鬼狐,她的实验品情人。不论多少次她都会将三明治整整齐齐的排在审讯台边,把鬼狐从痛苦不堪的边缘拉回来。

  凌晨五点,“莱娜”提起行李箱乖乖接受遣返,沿途的摄像头以步速三米每秒的频率不动声色的向上倾泻一些,正好留下了窄窄的一米盲区。

  电梯间在这一天不会限制每个乘客的体重,因为被遣返的人多半都会提着全部家当。“莱娜”的行李箱把手突然坏了,一些保安凑近了去检查,而真正的莱娜早就摸走了其中一个保安的身份牌。
  

  莱娜顺着一米盲区提着装有鬼狐的行李箱轻手轻脚的走到电梯前,等其他保安反应过来时电梯早就徐徐向上、莱娜欣喜的拉开行李箱,给鬼狐受磕碰的伤口继续上好绷带。

  假莱娜是莉莉安,她早就收工回宿舍继续睡觉,而真的莱娜和鬼狐已经坐上了电梯,她几乎嗅到了外面新鲜而迷人的空气。

  鬼狐笑着托着下巴看莱娜无声的欢呼,很幼稚也很可爱,胳膊举高高然后原地转圈,再来和他要一个亲亲,反复几次都是这样,开心极了。

  鬼狐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笑着比手语问莱娜,【出去之后想做什么呢?】

  电梯就快上到终点,电梯门缓缓开启,莱娜笑的幸福又满足:【我想先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只要看一眼就好了。我从小被孤儿院卖到这里,已经忘了太阳的样子。】
  



  莱娜:【其实只要死前看一眼就很好啦。】
 


  血雾在莱娜胸口突兀的炸开,鬼狐听不见枪声,但是莱娜胸口破碎的肋骨片飞溅在他的脸上,是热的,血顺着下巴淌下去,淌下去。然后她软软的滑下去,伏在他鱼尾上,头巾散开露出黑红的发丝。
  

  他的世界一直很安静。

  
  但是却没有人给他一片平静。
  
  

  ——没有人知道上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原来上面也是驻军,也是基地的一部分,收到有人贸然使用电梯的信号就一定会屠杀殆尽。可是没有人知道,喜欢三明治和红色小皮鞋的莱娜不知道,喜欢培根和莱娜的鬼狐天冲也不知道。
  
  他们怀抱着一个虚伪的希望,十指相扣死在离梦想最近的一步上。到底是实验品,挣脱不出这个病态的循环。
  
  爱情,真是越危险,越迷人的东西啊。
  

  有人感叹,有人开枪,更多的人被利爪撕碎杀戮。这是基地史上最惨烈的一天,地下一名清洁工莱娜当场击毙,204名特种兵死亡。
  
  ——编号001的实验品鬼狐天冲不明原因的抱着莱娜尸体一路向外突围,最后死在离大门五十公分的位置。
  
  





  
  
5.


  
  ——这是七十年后,反不道德实验的公开课,鬼狐和莱娜的教材被一次一次的拿出来当做疑点重重的课例:为什么他们会在实验室互相信任,为什么能突破物种互相沟通,为什么能在防备森严的地下顺利来到地上。而最重要的,为什么鬼狐天冲拼死也要带着莱娜尸体往出突围?
  
  有浪漫的女生猜测:“是爱情,爱情让他们一往无前,即使拼死也要把对方带出来。”

  有现实的男生猜测:“一定是莱娜给了鬼狐什么好处,但是鬼狐失败了,没能把莱娜带出去。”
  



  莉莉安将拐杖武的虎虎生风,她是这个学院年纪最大也最令学生胆寒的教授:“你们这一届连个他妈的正确答案的边都摸不着,论文给我一人写个一万字,下节课来了我要收。”

  “论文题目就是,《实验品情人》。”

  “给老娘把你们脑子里最罗曼蒂克的猜想都写上去,别管荒诞还是离谱,搞不好人家比你们现在经历的都多——就那边那个你笑个屁,你有过女朋友了吗?”
  
 



  
  ——“人家的爱情,可比你们想象的,真的要罗曼蒂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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